来源:BOSS直聘 时间:2023-06-09 11:23:42
女孩儿未出嫁时,是颗无价宝珠。出了嫁,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儿来。再老了,更不是珠子,竟是鱼眼睛了。分明一个人,怎么变出三样来?
【资料图】
——贾宝玉的鱼眼论,在红楼爆梗里绝对能进前三。放到现代,妥妥涉嫌年龄歧视。
而且,宝玉这话有阶层属性:他歧视的都是奴字辈的媳妇婆子们,并不敢包括他奶奶和亲妈。
在红楼女奴世界,已婚女性和年轻女孩的对立与资源争夺,可以说贯穿了整本书。这两个群体之间,最根本的区别其实并不是婚姻状况,而是年龄红利。
她们不配站的地方
怡红院的小丫头坠儿偷了平儿的虾须镯子,被人告发。虽然平儿为了保护宝玉团队名声,对外宣称是自己不小心丢的,只把真相告诉了宝玉的大丫头。但晴雯知情后怒不可遏,回头就给坠儿赐了一丈青,扫地出门。
坠儿的母亲多半不知道自己女儿做出的事,跑来闹事说:孩子不好,你们这些老员工就教育他啊,为啥砸我们饭碗?你们说是宝玉的决定,我看就是你们自作主张,你们连宝玉的名字都敢直呼,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儿?
这一通话犯了众怒,吵架之王麝月出来训斥坠儿母亲道:
第一,我们的地位不是你能质疑的,“就是赖大奶奶、林大娘也得担待我们三分”。
第二,老太太为了让宝玉好养活,专门让人直呼他的名字,“挑水挑粪花子都叫得”。
最后,“过一天嫂子闲了,在老太太、太太跟前听听我们当着面儿叫他,就知道了。嫂子原也不得在老太太、太太跟前当些体统差使,成年家只在三门外头混,怪不得不知道我们里头的规矩。这里不是嫂子久站的,再一会,不用我们说话,就有人来问你了……”
说着,便叫小丫头子:“拿了擦地的布来擦地!“
小小一个怡红院,大大的一个江湖。小红进屋给宝玉倒杯水,被人训斥不要脸。芳官有资格坐在屋里给宝玉吹汤,芳官的干妈想进屋吹汤,结果是被众人喊打的喊打嘲笑的嘲笑(具体情节见《一个整顿职场的失败案例》)。而像坠儿妈这样,“只在三门外里混”的人,别说跟姑娘们battle,就是站久一点都是罪过。
什么叫只有三门外里混?在林黛玉进贾府的路上,我们就领教过:
黛玉弃舟登岸时,是荣国府几个三等的仆妇陪侍;她乘轿子经过正门时,看到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在那里看大门;她从西角门进府后,原来抬轿的人退下,换了另换了四个眉目秀洁的十七八岁的小厮抬轿,婆子们下车在后面步行;到垂花门前,小厮们退出,婆子们掀帘扶黛玉往里走,到了正院里,台阶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,看着人来了,赶紧抢着打帘子通报。
你做事,我汇报
伺候主人的年轻姑娘们,是不需要到外门迎来送往的,甚至日常的粗活,也可以外包出去。
一次,王夫人让自己的丫头玉钏儿给宝玉送饭。
宝钗的丫头莺儿正好同路,问玉钏儿说,这么远,怪热的,怎么端呢?
玉钏儿笑道:“你放心,我自有道理。”——说着,便命一个婆子来,将汤饭放在一个捧盒里,命她端了跟着,她两个却空着手走。一直到了怡红院门口,玉钏儿方接过来,同着莺儿进入房中。——像不像现代职场上的“你做事,我汇报”模式?那个辛苦端了一路热汤饭的婆子,别说在主人面前刷苦劳了,连名字都不配拥有。
能陪在女主人身边时时讨好刷存在感的,不是周瑞家的、王善保家的这样已经升到管理层的已婚妇女,就是各种大小丫头们。当然,丫头们也分等级——伺候长辈的比伺候晚辈的更高级一点;能进屋吹汤的、红袖添香的,比只负责跑腿扫院子的更高级一点。
林之孝家的有一次听到宝玉随口叫袭人、晴雯的名字,还教训他说:我听见二爷嘴里都换了字眼,赶着这几位大姑娘们竟叫起名字来。虽然在这屋里,到底是老太太、太太的人,还该嘴里尊重些才是。若一时半刻偶然叫一声使得;若只管顺口叫起来,怕以后兄弟侄儿照样,就惹人笑话这家子的人眼里没有长辈了。
你看,中国传统儒家管理逻辑的核心,就是建立在主从关系基础上的严密等级秩序。它的理想状态是:只要人人都尊重这个秩序,整个系统就能稳定运转。具体到人来说,主从关系也许有一天会颠倒过来,昨怜破袄寒,今嫌紫蟒长,但不管人怎么变,秩序本身不会变。
老太太、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,都比一般的人要更值得尊重,因为这是尊贵地位的装饰品。
无论在什么年代,人们都需要体现地位的、能展示出活体的装饰品。大到国王加冕礼上的仪仗、神器、冠盖;中到成功人士身边的莺莺燕燕,小到你在挤地铁时拎的名牌包包,都是如此。
很多人羡慕说:你看看那些“老钱”家族成员,都不穿大LOGO衣服,这才是低调,这才是体面云云。——这真是个大误会。不是老钱家族把地位装饰品视为浮云,只是因为大众化的LOGO衫已经衬不起人家的地位,人家有更高级的玩法。
大观园的20岁危机
大观园抄检风暴收网期,迎春的大丫鬟司棋,宝玉的丫鬟晴雯、芳官、四儿,都被清理出了大观园。老婆子们普大喜奔,个个念经送瘟神。
司棋出门路上遇到贾宝玉,病急乱投医求他去说情。宝玉当然没胆去说情,他只央求婆子们“姐姐们且站一站,我有道理”。周瑞家的便道:“太太吩咐不许少捱时刻。又有什么道理?我们只知道太太的话,管不得许多。”一边怼宝玉,一对向司棋发狠:你现在没了“副小姐”身份,再跟爷们拉拉扯扯,别以为我不敢打你。
连周瑞家的这样的实权派,都对“副小姐”这个词这么敏感,可见平时两个圈子积怨之深。都是打工人,相煎何太急。
年轻的时候,我们难免代入宝玉视角,痛骂那些幸灾乐祸的婆子嘴脸:“奇怪,奇怪!怎么这些人只一嫁了汉子,染了男人的气味,就这样混账起来,比男子更可杀了!”
但经过了人生各种沟沟坎坎后,难免更能共情另一句话:每当你想批评别人的时候,要记住,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,都有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。
但仔细想想,那些端饭盒的、看大门的、在三门外跟轿子的、上夜赌钱的婆子们,谁没有年轻过呢?甚至她们在年轻的时候,很有可能也跟过哪个同样年轻的主人,当过娇贵的丫鬟,吐槽过自己的母亲们:“越老了越把钱看的真了。”
对于大厂员工来说,有一种痛叫做35岁危机,但对于红楼丫鬟们来说,所有人都会面临20岁危机——出道即巅峰。大龄配婚,首先意味着降级换岗,其次可能还是阶层滑落——她们原来的位置,会被更年轻更体面的女孩子来替代。
年龄带来的红利,是最残酷的。年轻、漂亮这种保质期严格的优势或红利,如果不及时变现,或者转化成别的资本,红利到期消失,人生难免下坡。白居易诗里说:今年欢笑复明年,秋月春风等闲度。弟走从军阿姨死,暮去朝来颜色故——实在磨练不出演技的明星忙着搞副业,就是琢磨清楚了这个道理。
变现也要趁早
我们曾发过一个故事:一名40多岁的高管失业后找工作,即使有熟人介绍,还是失败了。用人方的回复是:各种条件都符合要求,就是年龄大了点。
任何一个HR都能总结出很多公司不欢迎“高龄”员工的理由:家庭负担重,很难把100%的精力投入到无限内卷之中;薪资待遇期待值高,意味着用人成本高;知识结构和思维属于上一代,在理解年轻一代需求和痛点方面存在障碍;另外,还有一些人长期从事远离一线的管理工作,很难再回到基础岗位……最后还有一个管理问题:很多企业正在提拔90后甚至00后进入管理层,对于年轻人来说,“高龄”员工的管理和驱动,又是一道难题。
很难把年龄的要求一概总结为歧视,它是一种经过计算的理性分析,并基于一个很难被否认的共识:社会发展日新月异,知识、经验、技术熟练已经很难成为壁垒,甚至是很快就会被AI替代的东西。一些欢迎“高龄”员工的地方,往往是经验和人脉资源还有作用的地方。
只要我们没办法推翻这个“科学结论”,同时又没有制造出强力吸纳劳动者的新产业、新工种,所谓“35岁现象”就会长期存在。也许人口结构的变化,会教育那些挑剔的用人者,但是目前我们还不能寄望于这一点,坐等成为时间的主人,而不是时间的仆从。
这不仅仅是老兵们的难题,年轻人也能感受到压力:如何在35岁之前锻造自己的不可替代性,拥有不怕被时代抛下的资本?——找不到路径的话,断舍离便成了现实的选择。
一个稳定的系统,总需要一个简单粗暴的年龄红利——或者年轻的时候大家有窗口期去做原始积累,或者有“论资排辈”的愿景——虽然论资排辈往往被用作贬义词,代表着被打压的年轻人和被限制的制造力,但是它也意味着:年龄和经验总有变现渠道。
为什么红楼世界里的女主人们拥有不变成“鱼眼睛”的可能?很简单,奴仆层的年龄是消耗品,管理层的年龄是镀层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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